老子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世间万物瞬息万变,而这一切的变化在天地面前皆如刍狗,并无二致,因为它们都必须遵循大自然的规律,这是不可违抗的。
那天正午的阳光虽然耀眼,但是大概是阳春三月的缘故,却照得人有些懒散。
我们是群年轻的教师,许是学生时期的顽劣性子还没完全改掉,我和同事在学校外吃过饭,窝在餐厅舒适的沙发上,用着半开玩笑的方式抱怨着各自班级里那几个调皮的学生。
“我们班的学生总体还不错,就是有那么几个不肯写作业,不知道是不是中考之后太过放松留下的后遗症。”陆老师有些忧虑地撑着下巴。
“其实吧,我觉得,学的东西都掌握了,不做作业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看,我就是个例子。”任老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
场面有些安静得尴尬。
“哈哈哈,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老师的,竟然说出这种话,我真是有些担心你会误人子弟。”贾老师用一丝略显敷衍的笑给他圆场。
“是啊,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脑子好使吗?更何况,我们又不是什么重点学校。”虽然知道他是个爱说冷笑话的人,但是陆老师还是忍不住吐槽了他。
“哎,斋逸,听说你原来在桃源中学教,那可是上海的重点高中啊。”贾老师转向我。
青年教师似乎还保留着年轻人应有的好奇心。
“啊,对。”桃源中学……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唉……要不是当年那场事故,这个学校也该是一个为国家输送人才的好地方啊。”
“那儿的化学实验室怎么样?应该要比我们现在的好多了吧。你看这学校才投入使用几年,那下水道就堵了多少次了。”
不知为何,自从我从当年桃源中学事件回过神来之后,一直都很抗拒去回忆这段时间锁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拉着我,不让我往记忆的深处继续走下去。
“这下水道确实不好,不过也没办法,工程急,再加上我们学校的等级,凑活着用吧。”我敷衍地附和了几句,试图把话题从桃源中学上引开,“我们快点走吧,不然一会儿要上课了。”
“还早还早。”任老师低头看了看表,“回去也是在办公室干坐着,久坐对身体不好,多走走,运动运动。”
“那我们去学校体育馆打球吧。”
“那会影响学生上体育课。”陆老师摆摆手。
“诶,你们作业改完没?快回去改作业。”
“你教的班级最多,你猜应该担心这个吧。”任老师吸了口果汁。
“啊!对对对,我作业还没改完,我要快点回去改作业。”我心中默默感谢上天让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不过,话说回来,桃源2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一个教学质量这么高的学校突然就关了。” 贾老师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都看向我,似乎我本该知道些什么。
“我,我不是很清楚。”
“啊?不会吧。”
“你应该只是不想说吧。”
“还是说,你是不能说。”
“是不是政府叫你保密的?”
“喂,你这想象力就有点太丰富了吧。”
“啊?那是为什么?”
人类的好奇心,有时候真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
然而,他们这一个劲的追问却似乎让那拼命拉着我的东西突然送了一下手,一大群记忆碎片猛然扑向了我:血色的天空,恐怖的怪兽,奇异的闪光,痛苦的吼叫……2年前发生在桃源中学的一切似乎像是神的警告,警告人类不要想再对世界为所欲为。
我的头突然胀痛了起来。
“停,停一下……我有些头疼。”我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我想我们该回去了。”
“喂,你没事吧。”
“诶,你去哪儿?”
“学校应该往这边走!喂!”
……
同事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而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却像胶片一样在我眼前“刷刷”地飞驰,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模糊。
唯一清晰的,是一双眼睛,一双、闪着黄色幽光的眼睛,它似乎就在那里,在我对面,正在向我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
“沈斋逸!”
“啊!”
等我回过神,我已经撞上了一个约莫20岁的少年。当然,也或许是他撞了我。
我连忙后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头疼,就走路没仔细看路,我……”
等等,这双眼睛,怎么,好像,为什么这么熟悉?
“沈老师。”少年开口了,他认识我,“我是刘天翊。”
……嗯?刘……天翊?
啊!对!刘天翊!之前在桃源的学生!是双凌酒店的少东家,嗯,之一。之前的头疼感也在见到他之后突然奇迹般地消失了。
“哈!刘天翊,你回国了啊?”
“嗯,算是吧,刚刚回来。”我不是很理解他的回答,但是欣喜之情并不允许我做过多思考。
“你这是去哪儿?”
“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随便转转,毕竟很久没回来了。”他耸了耸肩,眉眼之间确也多了一分成熟。
“吃饭没?”
他摸了摸肚子,尴尬地笑笑:“没呢。”
“那么,走,跟我去我的新学校搓一顿,伙食还不错,而且,嗯,现在也差不多是学生吃饭的时间。”
“可是,这样好吗?而且你刚刚不是还在头疼吗?”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走吧。”
“哎!斋逸!”被我甩下的同事追了上来,“你怎么头疼还跑这么快?”
“哦!不好意思。啊,跟你们介绍一下,刘天翊,是我之前的学生。”
“哟,这么巧啊。”他们上下打量了刘天翊一番,似乎想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东西出来。趁他们那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的好奇心还没发作之前,还是走为上策。
“咳咳,那什么,他刚刚回国,我想请他去我的新学校看看,顺便吃个饭。”
“走吧。”我不由分说地拉着这个所谓的“我之前的学生”逃回学校。虽说对他还有些印象,但是记忆都是模糊的。桃源事件发生后,我作为幸存者被送往医院救治,医生说,都是电视剧里的老套路了,是收到冲击后的失忆。当然,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解释了。
我们一路闲聊着走到食堂,我叫他自己去挑喜欢的,不知是不合他的胃口,还是真的不好意思,这个以前和我称兄道弟的富家少爷竟然礼貌地叫我帮他选。我挑了几个合大众口味的菜,他道了声谢,便暴露出了本性,开始大口地吃了起来。满满一盆饭菜,10分钟就被他收拾掉了,看来是真饿了。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惊心动魄。”他似乎又恢复了原来我习惯的嬉皮笑脸的德行,我暗自责备自己为什么当初要“以貌取人”。
“咳咳,行吧。其他人呢?”
“他们啊……”他的眼神又黯淡了下了,“各有归属吧。”
我被他表现出的大起大落弄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们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老师,你相信神话吗?”
他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让我更加疑惑,也更加好奇。唉,这该死的好奇心。不过我的职业病促使我先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什么信或是不信的。事物,存在就有它存在的意义。”
他沉默了。
在这段迷之沉默中,我有过各种猜想,我甚至怀疑我们之间是不是隔着一层次元壁在交谈,可他毕竟不是中二少年。
“存在,即有意义。”他的手指开始轻轻地敲击桌面,“即使它消失,至少,在它存在期间,它有它的意义,对吗?”
我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化学老师讨论这么有哲学意味的问题,但是,至少这说明他信任我:“就像有些物质一样,它几乎在它生成的同时就消失了,可是你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和存在的价值。”
他的手指停下了。窗外传来学生们吃完饭回教室的喧闹声,一阵,又一阵。风扬起柳条,新生的嫩芽星星点点地点缀其上,远处飞来一只麻雀,停在窗台上,四下啄了啄,飞走了。
良久,他才开口:“春风又绿江南岸。”恰巧,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也响了。
“呀,上课了,我得回去改作业了。你要不再转转?”
“不了,我也回去了。”
我和他道了别,朝门口走去。
“老师!”他突然叫住我,“有时间,我和你说说这四年的事吧。”
“嗯,好。我的手机号没变。”
周末,他约我在那个我曾经抓到过他和其他学生逃学的咖啡厅。
他向我描述了一个我从未敢想象过的故事,帮我将2年前桃源中学的一个个迷幻的片段组织在了一起。
用他的话说:“没有经历过的人,只会当我是个疯子。”
不过,我仍打算把它记下来。
毕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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